疑将。水墨画疏窗,孤影淡潇湘。倩一叶高梧,半条残烛、做尽商量。荷裳。被风暗剪,问今宵、谁与盖鸳鸯。从此羁愁万叠,梦回分付啼螀。
盼银河迢递,惊入夜,转清商。乍西园蝴蝶,轻翻麝粉,暗惹蜂黄。炎凉。等闲瞥眼,甚丝丝、点点搅柔肠。应是登临送客,别离滋味重尝。
疑将。水墨画疏窗,孤影淡潇湘。倩一叶高梧,半条残烛、做尽商量。荷裳。被风暗剪,问今宵、谁与盖鸳鸯。从此羁愁万叠,梦回分付啼螀。
《水调歌头·题西山秋爽图》
翻译
盼望着银河的出现,入夜的时候却偏偏下起了悲凄的秋雨。刹那间,园里的蝴蝶和蜜蜂纷纷飞起,匆匆躲避。是暖是寒。入秋夜雨本是等闲之事,但今晚那丝丝点点的雨声却令人搅断柔肠。应该是因为此时正是别离送友的时刻,所以这秋雨才这样让人断肠吧。
秋夜雨洒落在疏窗上,那雨痕仿佛是屏风上画出的水墨画。能否请求高高的梧桐树和烧残的灯烛细做掂量,不要在此时再添人的愁绪池塘里,荷叶已经被秋风吹残,那今夜谁来代替荷叶为鸳鸯们遮风挡雨呢?你将上路远行,从此旅途劳顿,梦醒之时,唯有悲切的寒蝉声相伴。
注释
迢递(:高远貌。清商:古代五音之一,即商音,其调悲凉凄切。此处借指入夜后的秋雨之声。西园:本为园林名,后亦泛指园林。麝粉:香粉,代指蝴蝶翅膀。蜂黄:本指妇女涂额之黄色妆饰,此处代指蜜蜂。
疑将:仿佛、类似。将,助词。炎凉:是暖是寒。炎:热。凉:冷。水墨:浅黑色,常形容或借指烟云。疏窗:雕刻有花纹图案的窗户。潇湘:本指湘江,或指潇水、湘水,此处代指竹子。倩:倚近、靠近。商量:斟酌、思考之意。荷裳:用荷叶做衣服,这里指荷叶。羁愁:旅人的愁思。万叠,形容愁情的深厚浓重。螿:即寒蝉,蝉的一种,比较小,墨色,有黄绿色的斑点,秋天出来鸣叫。
赏析
词的上片,词人开门见山地表述了他与好友聚少离多的现实,所以分别的时候二人愈加地难分难舍。“盼银河迢递,惊入夜,转清商。”一个“盼”字,写出了容若与友人的期待。只可恨“天有不测风云”, “惊入夜,转清商”,一场突如其来的秋雨随风而至,一个“惊”字,语意突转,尽显出乎预料之意。“盼”与“惊”形成鲜明的对比,词的感情也由美好的期盼陡然直降,成了失落。“乍西园蝴蝶,轻翻麝粉,暗惹蜂黄。”这场雨来得真的是太突然了,连院子里的蝴蝶都没有准备好,吓得四处翻飞,扑棱着翅膀,鳞粉也飘落下来。一不小心,又惊到了无辜的小蜜蜂。这样一来,园中蜂飞蝶舞,一片慌乱景象。这个气候真是变化无常,明明之前还是晴朗温暖,一瞬间就变得风雨交加、阵阵凉寒。这雨浙渐沥沥的,连绵不绝下个不停,而且点点滴滴,敲打着心房,缠绵着柔肠。“甚丝丝、点点搅柔肠”,夜雨愁人,上天看到世间的悲苦,流下眼泪,化作雨水,洒落在人间。如果说之前容若还在隐忍着离别的伤心,这一句开始感情便出现了波澜。“应是登临送客,别离滋味重尝。”是送友远行,再一次尝到了离别的滋味,再一次忍受相思之苦。一个“重”字真是尽显无奈与怨恨。
到了下片,词人笔锋一转,开始嘱咐好友要努力加餐饭,在桂花飘香的时节要如约归来。“水墨画疏窗,孤影淡潇湘”意境很是空淡疏缈。潇湘和下片开头“疑将”连在一起看,秋夜雨洒落在疏窗上,那雨痕仿佛是屏风上画出的潇湘夜雨图。“潇湘”二字本就是离愁别恨的代名词,在这里无非是纳兰心事的一种寄托。“倩一叶高梧,半条残烛,做尽商量”,这句子纳兰说得婉转,窗外夜雨梧桐、屋内泣泪残烛,怎不让人伤神。因此纳兰说,能否请梧桐和灯烛细做掂量,莫要此时再添人愁绪。“荷裳一被风暗剪,问今宵谁与盖鸳鸯”,已至秋天,荷塘自然也是一片萧索,此情此景,像极了李商隐那首《宿骆氏亭寄怀崔雍崔衮》里的句子:“秋阴不散霜飞晚,留得枯荷听雨声。”到了“从此羁愁万迭,梦回分付啼萤”,纳兰终于将“送别”二字明写在了词面上,“雨夜”“寒蝉”渲染了离别的气氛,离别后,愁惰万叠,只恨造化弄人。词人把这样的话放在词末,惜别离愁之意溢于言表。
全篇都围绕着“立秋”和“夜雨”展开,从景物着手,用景物烘托,营造离别的氛围,悲凉凄切之情更为细密深透。
创作背景
太行之阳有盘谷。盘谷之间,泉甘而土肥,草木丛茂,居民鲜少。或曰:“谓其环两山之间,故曰‘盘’。”或曰:“是谷也,宅幽而势阻,隐者之所盘旋。”友人李愿居之。
愿之言曰:“人之称大丈夫者,我知之矣:利泽施于人,名声昭于时,坐于庙朝,进退百官,而佐天子出令;其在外,则树旗旄,罗弓矢,武夫前呵,从者塞途,供给之人,各执其物,夹道而疾驰。喜有赏,怒有刑。才畯满前,道古今而誉盛德,入耳而不烦。曲眉丰颊,清声而便体,秀外而惠中,飘轻裾,翳长袖,粉白黛绿者,列屋而闲居,妒宠而负恃,争妍而取怜。大丈夫之遇知于天子、用力于当世者之所为也。吾非恶此而逃之,是有命焉,不可幸而致也。
穷居而野处,升高而望远,坐茂树以终日,濯清泉以自洁。采于山,美可茹;钓于水,鲜可食。起居无时,惟适之安。与其有誉于前,孰若无毁于其后;与其有乐于身,孰若无忧于其心。车服不维,刀锯不加,理乱不知,黜陟不闻。大丈夫不遇于时者之所为也,我则行之。
伺候于公卿之门,奔走于形势之途,足将进而趑趄,口将言而嗫嚅,处污秽而不羞,触刑辟而诛戮,侥幸于万一,老死而后止者,其于为人,贤不肖何如也?”
昌黎韩愈闻其言而壮之,与之酒而为之歌曰:“盘之中,维子之宫;盘之土,维子之稼;盘之泉,可濯可沿;盘之阻,谁争子所?窈而深,廓其有容;缭而曲,如往而复。嗟盘之乐兮,乐且无央;虎豹远迹兮,蛟龙遁藏;鬼神守护兮,呵禁不祥。饮且食兮寿而康,无不足兮奚所望!膏吾车兮秣吾马,从子于盘兮,终吾生以徜徉!”
昔疏广、受二子,以年老,一朝辞位而去。于是公卿设供帐,祖道都门外,车数百辆;道路观者,多叹息泣下,共言其贤。汉史既传其事,而后世工画者,又图其迹,至今照人耳目,赫赫若前日事。
国子司业杨君巨源,方以能诗训后进,一旦以年满七十,亦白相去,归其乡。世常说古今人不相及,今杨与二疏,其意岂异也?
予忝在公卿后,遇病不能出,不知杨侯去时,城门外送者几人,车几辆,马几匹,道旁观者,亦有叹息知其为贤与否;而太史氏又能张大其事为传,继二疏踪迹否,不落莫否。见今世无工画者,而画与不画,固不论也。
然吾闻杨侯之去,相有爱而惜之者,白以为其都少尹,不绝其禄。又为歌诗以劝之,京师之长于诗者,亦属而和之。又不知当时二疏之去,有是事否。古今人同不同,未可知也。
中世士大夫,以官为家,罢则无所于归。杨侯始冠,举于其乡,歌《鹿鸣》而来也。今之归,指其树曰:“某树,吾先人之所种也;某水、某丘,吾童子时所钓游也。”乡人莫不加敬,诫子孙以杨侯不去其乡为法。古之所谓乡先生没而可祭于社者,其在斯人欤?其在斯人欤?
浩浩昊天,不骏其德。降丧饥馑,斩伐四国。旻天疾威,弗虑弗图。舍彼有罪,既伏其辜。若此无罪,沦胥以铺。
周宗既灭,靡所止戾。正大夫离居,莫知我勚。三事大夫,莫肯夙夜。邦君诸侯,莫肯朝夕。庶曰式臧,覆出为恶。
如何昊天,辟言不信。如彼行迈,则靡所臻。凡百君子,各敬尔身。胡不相畏,不畏于天?
戎成不退,饥成不遂。曾我暬御,憯憯日瘁。凡百君子,莫肯用讯。听言则答,谮言则退。
哀哉不能言,匪舌是出,维躬是瘁。哿矣能言,巧言如流,俾躬处休!
维曰予仕,孔棘且殆。云不何使,得罪于天子;亦云可使,怨及朋友。
谓尔迁于王都。曰予未有室家。鼠思泣血,无言不疾。昔尔出居,谁从作尔室?
燕燕于飞,差池其羽。之子于归,远送于野。瞻望弗及,泣涕如雨。
燕燕于飞,颉之颃之。之子于归,远于将之。瞻望弗及,伫立以泣。
燕燕于飞,下上其音。之子于归,远送于南。瞻望弗及,实劳我心。
仲氏任只,其心塞渊。终温且惠,淑慎其身。先君之思,以勖寡人。
燕赵古称多感慨悲歌之士。董生举进士,屡不得志于有司,怀抱利器,郁郁适兹土。吾知其必有合也。董生勉乎哉!
夫以子之不遇时,苟慕义强仁者皆爱惜焉。矧燕赵之士出乎其性者哉!然吾尝闻风俗与化移易,吾恶知其今不异于古所云邪?聊以吾子之行卜之也。董生勉乎哉!
吾因子有所感矣。为我吊望诸君之墓,而观于其市,复有昔时屠狗者乎?为我谢曰:“明天子在上,可以出而仕矣。”
永和九年,岁在癸丑,暮春之初,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,修禊事也。群贤毕至,少长咸集。此地有崇山峻岭,茂林修竹;又有清流激湍,映带左右,引以为流觞曲水,列坐其次。虽无丝竹管弦之盛,一觞一咏,亦足以畅叙幽情。
是日也,天朗气清,惠风和畅,仰观宇宙之大,俯察品类之盛,所以游目骋怀,足以极视听之娱,信可乐也。
夫人之相与,俯仰一世,或取诸怀抱,悟言一室之内;或因寄所托,放浪形骸之外。虽趣舍万殊,静躁不同,当其欣于所遇,暂得于己,快然自足,不知老之将至。及其所之既倦,情随事迁,感慨系之矣。向之所欣,俯仰之间,已为陈迹,犹不能不以之兴怀。况修短随化,终期于尽。古人云:“死生亦大矣。”岂不痛哉!
每览昔人兴感之由,若合一契,未尝不临文嗟悼,不能喻之于怀。固知一死生为虚诞,齐彭殇为妄作。后之视今,亦犹今之视昔。悲夫!故列叙时人,录其所述,虽世殊事异,所以兴怀,其致一也。后之览者,亦将有感于斯文。